哀怨
1/1000+页善鼓云和瑟,常闻帝子灵。
冯(píng)夷空自舞,楚客不堪听。
苦调凄金石,清音入杳(yǎo)冥(míng)。
苍梧来怨慕,白芷动芳馨(xīn)。
流水传潇浦(pǔ),悲风过洞庭。
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
常常听说湘水的神灵,善于弹奏云和之瑟。
美妙的乐曲使得河神冯夷闻之起舞,而远游的旅人却不忍卒听。
那深沉哀怨的曲调,连坚硬的金石都为之感动、悲伤;那清亮高亢的乐音,穿透力是那样强劲,一直飞向那高远无垠的地方。
当如此美妙的乐曲传到苍梧之野时,连安息在九嶷山上的舜帝之灵也为之感动,生出抱怨思慕之情;而生长在苍梧一带的白芷,在乐曲的感召之下,也吐出了更多的芬芳。
乐声顺着流水传到湘江,化作悲风飞过了浩渺的洞庭湖。
曲终声寂,却没有看见鼓瑟的湘水女神,江上烟气消散,露出几座山峰,山色苍翠迷人。
参考资料:
1、彭定求等.全唐诗(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596
2、萧涤非等.唐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3:635-637
3、于海娣等.唐诗鉴赏大全集.北京:中国华侨出版社,2010:217-218
鼓:一作“拊”。云和瑟:云和,古山名。帝子:注者多认为帝子是尧女,即舜妻。
冯夷:传说中的河神名。空:一作“徒”。楚客:指屈原,一说指远游的旅人。
金:指钟类乐器。石:指磬类乐器。杳冥:遥远的地方。
苍梧:山名,今湖南宁远县境,又称九嶷,传说舜帝南巡,崩于苍梧,此代指舜帝之灵。来:一作“成”。白芷:伞形科草本植物,高四尺余,夏日开小白花。
潇浦:一作“湘浦”,一作“潇湘”。
人不见:点灵字。江上数峰青:点湘字。
这首诗传诵一时,并奠定了钱起在诗坛的不朽声名。
诗题“湘灵鼓瑟”,摘自《楚辞·远游》“使湘灵鼓瑟兮,令海若舞冯夷”诗句,其中包含着一个美丽的传说——舜帝死后葬在苍梧山,其妃子因哀伤而投湘水自尽,变成了湘水女神;她常常在江边鼓瑟,用瑟音表达自己的哀思。
根据试帖诗紧扣题目,不得游离的要求,诗人在开头两句就概括题旨,点出曾听说湘水女神擅长鼓瑟的传说,并暗用《九歌·湘夫人》“帝子降兮北渚”的语意,描写女神翩然而降湘水之滨,她愁容满面、轻抚云和瑟,弹奏起如泣如诉哀伤乐曲。动人的瑟声首先引来了水神冯夷,他激动地在湘灵面前伴乐狂舞,然而一个“空”字,说明冯夷并不理解湘灵的哀怨;倒是人间那些被贬谪过湘水的“楚客”,领略了湘灵深藏在乐声里的哀怨心曲,禁不住悲从衷来,不忍卒闻。
接下来,诗人着意渲染瑟声的感染力。“苦调凄金石,清音入香冥。苍梧来怨慕,白芷动芳馨。”瑟声哀婉悲苦,它能使坚硬的金石为之凄楚;瑟声清亢响亮,它可以响遏行云,传到那穷高极远的苍穹中去。瑟声传到苍梧之野,感动了寄身山间的舜帝之灵,他让山上的白芷吐出芬芳,与瑟声交相应和,弥漫在广袤的空间,使天地为之悲苦,草木为之动情。
中间这四句,诗人张开想象的翅膀,任思绪在湘水两岸、苍梧之野、洞庭湖上往复盘旋,写出了一个神奇虚幻的世界。
“流水传湘浦,悲风过洞庭”,这两句写湘灵弹奏的乐曲同舜帝策动的芳香在湘水之源交织汇合,形成一股强劲的悲风,顺着流水,刮过八百里洞庭湖。
至此,乐曲进入了最高潮,感情达到了白热化。凭藉着诗人丰富的想象,湘灵的哀怨之情得到了酣畅淋漓的抒发和表现。然而全诗最精采的还不在于此,令全篇为之生辉的是结尾两句:“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旧唐书·钱徵传》称这十个字得自“鬼谣”,其实无非说这两句诗是钱起的神来之笔。此联的妙处有:
一是突然转折,出人意料。在尽情地描写乐曲的表现力之后,使乐曲在高潮中嘎然而止,这是一重意外;诗境从虚幻世界猛然拉回到现实世界,这是又一重意外。二是呼应开头,首尾圆合。全诗从湘水女神出现开始,以湘水女神消失告终,形成一个有机的整体。
结尾两句如横空出世,堪称“绝唱”,但同时又是构成全篇整体的关键一环;所以虽然“不”字重出,也在所不惜。作者敢于突破试帖诗不用重字的规范,确属难能可贵。三是以景结情,余音袅袅。诗的前面大部分篇幅都是运用想象的画面着力抒写湘水女神的哀怨之情,结尾一笔跳开,描写曲终人散之后,画面上只有一川江水,几峰青山。这极其省净明丽的画面,给读者留下了思索回味的广阔空间:或许湘灵的哀怨之情已融入了湘江绵绵不断的流水,或许湘灵美丽的倩影已化成了江上偶露峥嵘的数峰青山,或许湘灵和大自然熔为一体,年年岁岁给后人讲述她那凄艳动人的故事,或许湘灵的瑟声伴着湘江流水歌吟,永远给人们留下神奇美妙的遐想。这一切的一切,都尽在不言之中了。宋代词论家有“以景结情最好”之说,恐怕是从这类诗作中得到的启迪。
紫梅发初遍,黄鸟歌犹涩(sè)。
谁家折杨女,弄春如不及。
爱水看妆坐,羞人映花立。
香畏风吹散,衣愁露沾湿。
玉闺(guī)青门里,日落香车入。
游衍(yǎn)益相思,含啼向彩帷。
忆君长入梦,归晚更生疑。
不及红檐燕,双栖绿草时。
紫色的早梅刚刚遍地开花,莺儿的歌声还不那么流利。
折取杨柳枝的是谁家女儿,赏玩春光唯恐它匆匆流逝。爱水看妆坐,羞人映花立喜爱澄波为临水看妆,见人含羞却倚花相映。
香粉气生怕被风吹散,绣衣裳也恐露水沾湿。
侬家住长安的青门之中,黄昏时香车才缓缓归去。
那人游荡在外更添相思,含悲落泪走向独宿彩帷。
怀念你你就总是进入梦中,迟迟不归又令我心生疑惑。
叹不如红瓦屋檐下的燕子,在铺绿草的巢中日日双栖。
参考资料:
1、邓安生等.王维诗选译.成都:巴蜀书社,1990:18-20
黄鸟:鸟名。有两说。涩:指声音不流利、圆润。
弄春:谓在春日弄姿。”爱水看妆坐,羞人映花立爱水:爱惜水。羞人:害羞,难为情。
玉闺:闺房的美称。青门:长安城东的霸城门,因东方为青帝,门涂青色,故名。香车:用香木做的车。泛指华美的车或轿。
游衍:尽情游乐,恣意游逛。益:更加。含啼:犹含悲。彩帏:彩色的帐子。
双栖:飞禽雌雄共同栖止。
这首闺怨诗描写贵族女子白天郊外游春、夜间独守空房的复杂心理。
诗的开头,描绘出早春的美丽景象。“”紫梅刚刚开遍大地,黄莺的歌声才开始歌唱,休憩了一冬的嗓子,尚未划破那缕梗在喉间的生涩。诗中的女主人公是一位少妇,在万物复苏的早春中,出游弄春。“”那刚抽出嫩芽的拂柳,被她轻轻地扬起在那纤纤细手之中。春光与少女的青春丽容交相映衬,组成一个和谐的整体。“”她怕是爱那清澈荡漾的春水吧,静静地绕水而坐,望着水中那秀丽颀长的脸颊,婀娜的身姿,嘴角不禁暗自抿出一抹微笑,遂对镜而妆。却又羞于见人,于是,那曼妙的身姿,掩映在绚烂的花丛之中,一时间,尚分不清楚人面桃花,哪个更艳。这两句很细腻地表现出她顾影自怜的心理。“”置身于此番美妙的春色里,只怕那徐徐的春风吹散了她幽幽的清香呵,那花丛里晶莹透亮的露滴,弄湿了她新着的春装。这两句为以下的情绪由喜转悲作了铺垫。“玉闺”二句写主人公回房。一晃,日落了,这春意盎然的日子,时光总是那般易逝,乘着那装饰华美的车子,恋恋不舍地归至皇城东面的青门之中,那是她独身栖居的小天地。“游衍”四句,写出了女主人公的复杂心情:本以为那盎然的春景,那外出游玩的乐趣,能驱走心底的那份惦念,谁知这“销愁更愁”的消遣,却更加勾起对丈夫的无限思念,春景甚美,然身边少了那个共赏美景的人,纵是再美的景致,在她的心里,都比不上他那一抹含情脉脉的眼神。这次第,怎生勾起了无限伤感之意,却只有暗自垂泪,手里的彩绢,都被那思念的泪珠湿润了。时常在睡梦中梦见那远方的身影,望见他那高大的身姿,闻见他那熟悉的气息,归来时天色已暗,恍惚间,恍若见到了那梦牵萦绕的身影。结句归为女子羡慕同栖双燕之乐。她望着那屋檐前双宿双飞的燕子,猛然慨叹,自己竟不如那檐前双栖的燕子,表现了妇女对丈夫的思念和期盼丈夫归来的情怀。
这是一份孤独的美丽,亦是一份美丽的哀怨。在诗人的笔下,活脱脱的一位独居深闺的贵族少妇,承载着满心的思念之心,在这鸟语花香的季节里,更是衬托出她内心的复杂之境,那份哀思,那份幽怨,亦夹杂着几许无奈。怨,却怨不了谁,只是心底那汹涌的思念之情,却是怎么也无法排遣消散的。
简单朴素的语言,却是那般深入到位地描绘出诗中女子复杂曲折的心理,这归功于诗人巧妙的笔法和细腻独到的心思。一字一句,虽是平淡,却都是精雕细琢,勾勒出无尽的意境的;二是诗中反衬手法的妙用,初春乍始的景色,亦引发出女子心底相思之情的萌动,她尽情的游乐,反却徒增相思之苦,末句那双宿双飞的燕子,更是反衬出少女内心的伤感。
春夜伤心坐画屏,不如放眼入青冥(míng)。
一山突起丘陵妒,万籁(lài)无言帝座灵。
塞上似腾奇女气,江东久殒(yǔn)少微星。
从来不蓄湘(xiāng)累问,唤出嫦娥诗与听。
沉沉心事北南东,一睨(nì)人材海内空。
壮岁始参周史席,髫(tiáo)年惜堕(duò)晋贤风。
功高拜将成仙外,才尽回肠荡气中。
万一禅关砉(xū)然破,美人如玉剑如虹。
青冥:天空。
“一山”句:写“放眼入青冥”所见情景,隐含一己绝艳之才不为世人所认知而反遭压抑之意。帝坐,即帝座,北极第二星,代指帝王。
少微星:太微座西有四星,代表处士、议士、博士、大夫。少微星明则贤士举,不明则反之。见张守节《史记正义》。
湘累:指屈原。屈原无辜被放,投湘水而死,故称。见扬雄《反离骚》。湘累问,指屈子名篇《天问》。
“壮岁”句:年已三十才任一史官之职。壮岁,三十岁。作者道光元年(1821)充国史馆校对官,参修《一统志》,时年三十。髫年,幼年。
禅关,佛教称参悟教义时遇到的种种障碍。砉然,皮骨剥离声,见《庄子·养生主》。此处形容禅关开裂之声。
以雄奇之笔写哀怨之情,最为定庵所擅长,亦最能体现其“剑”、“箫”合一的独特的美学品格。这两篇《夜坐》如此,下面两篇《秋心》亦复如是,将其对读,能对定庵诗歌卓绝处有更深一重体验。
本组诗作于道光三年(1823)秋,作者以内阁中书充国史馆校对官,又值第四次应会试落榜,孤愤之情、奇崛之意纷至沓来,夜坐难眠,遂有此神思飙发、想象突奔之篇章。前首一开始即点出“伤心”二字,为一组诗之关捩,而“不如放眼入青冥”则将视野放宽至无垠的夜空,藉此来思索宇宙与人生,于是全诗基调顿时超越了一城一地的鸡虫得失,而是展现出广阔深邃的诗意图景与哲理意蕴。“一山”二句为定庵诗中奇语,与其说是遥望黑夜所见,毋宁说仍是展现了心灵化的“夜色”,“山”、“丘陵”、“万籁”、“帝坐”等亦皆是人文化了的意象,其造势之峻峭、思想之锋锐曾为康有为等激赏。五六句以旧典隐微陈郁地表现作者对时政、尤其是人材问题的见解,一“似”字、一“久”字为匠心所在,充满指责愤激之意。“平生不蓄湘累问”一句反用杜甫《暮春江陵送马大卿公恩命追赴阙下》“天意高难问,人情老易悲”诗意,既然问天而无效,那便只有月中嫦娥能够听取自己的忧愤了!汹涌的失望孤独之情跃跃然于纸上。
第二篇首联之“沉沉”二字、“一睨”二字均极精警,活画出定庵“一山突起”的人格风范,可是这位睨视海内人材的杰出者不是因为幼年即堕入晋贤的通脱狂浪、不拘礼法之风,至而立之年才参与史席、距离自己的理想长途漫漫么?然则作者理想为何?古之所谓“三不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类为人艳羡者居然都不在其眼中!他所期冀的原来是一种“回肠荡气”的又与解脱烦恼的禅学相关的“情”和“才”的交融。然而,所谓“逃禅一意皈宗风,惜哉幽情丽想销难空”,诗人对禅宗真的虔信否?这只是无奈之下的遁逃而已!那些难以销除的如玉美人和如虹剑气才是他深心处想往的境界啊!作者豪气横空,可“万一”二字又透出明知难以实现的“伤心”与苍凉。中夜独坐,总不过是以“来何汹涌”开始,以“去尚缠绵”告终的罢!
尝见张远山(《齐人物论》作者之一)称李白将“愁”写得“欣喜若狂”,以为深得太白诗歌三昧。不妨也如此说,如龚自珍将“伤心”写得如此气象万千者,太白之后,亦不多觏。
夕殿下珠帘,流萤飞复息。
长夜缝罗衣,思君此何极。
夜殿窗外的帘儿已垂下,她隔帘久立,见那帘外的流萤闪闪;它们飞着飞着,直至夜深而息。
长夜漫漫,不寐的她仍在独自缝制罗衣,心中幽深的思念哪有尽头。
参考资料:
1、王云五.第二集七百种谢宣城诗集:商务印书馆,1937年06月:20
2、刘永生.两晋南北朝诗选:天津古籍出版社,1997年05月:172
玉阶:皇宫的石阶。夕殿:傍晚的宫殿。流萤:萤火虫。息:停止。
罗:一种丝织品。何极:哪有尽头。
首句点明地点是宫殿,时问是傍晚。“夕殿下珠帘”,写出了日夕时分冷宫偏殿的幽凄情景。“殿”字照应题名“玉阶”,交代出宫中的特定环境。“夕”字点出当时正是暮色降临之时。黄昏本是一天之中最令人惆怅的时候,对于宫嫔们来说,又是决定她们今夜有无机缘得到君王恩宠的时刻。然而殿门的珠帘已悄悄放下。这意味着君王的履迹不会再经过这里,那一晚又将是一个和愁苦度过的不寐之夜。首句既是以富丽之笔写清冷之景,又暗示了主人公的身份和不幸处境。截取深宫夜景的一隅,令人从全诗展示的画面中体味抒情主人公的命运和愁思,显得兴象玲珑,意致深婉。
诗的第二句“流萤飞复息”,以动景烘托环境之静,让读者沉浸在一片寂静的气氛中。点点闪烁的萤火在串串晶莹的珠帘外飘流,不但融和成清幽的意境,而且使华美的殿宇和凄清的氛围形成对照,令人想到被幽禁在这里的女子纵然能享受奢华的物质生活,也无法填补精神生活的空虚,更何况她们处在被冷落、遭遗弃的境遇之中。其次,萤火虫多在夏秋之交出现。流萤飞舞是初秋夜景的特征,这就进一步点明时令,补足了首句的意思。流萤透露出秋的消息,难免会使本来就无限怨怅的主人公更觉惊心,又添一层时不待人、朱颜将凋的忧虑。同时,“飞复息”三字还暗示了人从日夕到夜半久久不能入眠的漫长过程。连流萤都停息了飞舞,那么珠帘内的人也该安歇了,这就自然引出了第三句“长夜缝罗衣”的主人公。
诗的第三句,“长夜”顶住“飞复息”,点出已到夜深,又不露痕迹地将笔锋从帘外的飞萤转到帘内的人影。此处着意选择自缝罗衣这一细节,还包含着希望邀得君王恩宠的一层深意。如果主人公是一个从未得到过恩幸的宫女,她穿着精心缝制的罗衣,或者能有偶然的机会引起君王的眷顾。那么,她在罗衣里缝入的便是借此改变命运的一丝幻想,这就愈见出她处境的可怜。谢诗之妙却在它没有点明主人公究竟是由于哪一类原因被冷落的,唯其如此,才给人留下了较大的想象余地,也才能在更广的范围内概括出所有深宫女子共同的不幸命运。“长夜缝罗衣”的动作暗含着主人公希求获宠的幻想。
诗的第四句,“思君此何极”就是她内心愁思的直接流露了。但从诗中所表现的今夜的情景来看,“此何极”又与“长夜”相应,夜有多长,思也就有多长。对于一个不寐的女子来说,这长夜似乎是没有尽头的,因此她的愁思也是无尽无极的。这种思本身就意味着怨。寓怨于思,含而不露。
凤髻抛残秋草生,高梧湿月冷无声。当时七夕记深盟。
信得羽衣传钿(diàn)合,悔教罗袜葬(zàng)倾城。人间空唱雨淋铃。
凤髻抛残秋草生。高梧湿月冷无声。
凤髻散乱,枯黄的秋草到处生长。天上的月亮给人湿润的感觉,好像哭过一般,冰冷没有声息。当年每逢七夕之夜,我们都在月下互诉着山盟海誓。而今,只剩我一个人伴着寒月哭泣。
参考资料:
1、张秉戍.纳兰词笺注:北京出版社,2000.4:146-1472、(清)纳兰性德著;田萍注解.纳兰词全集鉴赏:中国画报出版社,2013.04:第129页
凤髻(jì)抛残秋草生。高梧湿月冷无声。
浣溪沙:唐教坊曲名,因春秋时期人西施浣纱于若耶溪而得名,后用作词牌名,又名“浣溪纱”“小庭花”等。此调有平仄两体。全词分上下两片,上片三句全用韵,下片末二句用韵,过片二句用对偶句的居多。音节明快,句式整齐,易于上口,为婉约派与豪放派多数词人所常用。凤髻(jì)抛残:谓凤髻散乱。比喻为爱妻逝去,掩埋了。凤髻:古代女子的一种发型。唐宇文氏《妆台记》载:“周文王于髻上加珠翠翘花,傅之铅粉,其髻高名曰凤髻。”此处借指亡妻。湿月:湿润之月。形容月亮给人以湿润的感觉。
这是一首悼亡之作。词中借唐明皇与杨贵妃之典故,将其对亡妻绵绵无尽的怀念与深邃哀思流畅地表达出来了。
首句“凤髻抛残秋草生”言妻子逝世。“凤髻”指古代女子的一种发型。唐宇文氏《妆台记》载:“周文王于髻上加珠翠翘花,傅之铅粉,其髻高名曰凤髻。”“凤髻抛残”,是说爱妻已凄然逝去,掩埋入土,她的坟头,秋草已生,不甚萧瑟。“高梧湿月冷无声”句描绘了一幅无限凄凉的月景。妻子去后,作者神思茕茕,而梧桐依旧,寒月皎皎,湿润欲泪,四处阴冷,一片阒寂。临此寞寞落落之景,作者不禁想起七夕时的深盟。据陈鸿《长恨歌传》云:天宝十载,唐玄宗与杨玉环在骊山避暑,适逢七月七日之夕。玉环独与玄宗“凭肩而立,因仰天感牛女事,密相誓心,愿世世为夫妇。”“当时七夕记深盟”句即用玄宗杨妃之事来自比,言自己和妻子也曾像李杨一般发出“梧桐相待老,鸳鸯会双死”的旦旦信誓。
下片尽言悼亡之情。“信得”两句亦用李杨典故以自指。据陈鸿《长恨歌传》,安史之乱后,唐玄宗复归长安,对杨贵妃思怀沉痛不已,遂命道士寻觅,后道士访得玉环,玉环则“指碧衣取金钿合,各析其半,授使者(指道士)。曰:‘为谢太上皇,谨献是物,寻旧好也。’”此处作者的意思是说,来相信道士可以传递亡妻的信物,但后悔的是她的遗物都与她一同埋葬了,因此就不能如玄宗一般,“唯将旧物表深情,钿合金钗寄将去”。此言一出,即谓两人之间已完全阴阳相隔,不能再幽情相传,一腔心曲,再也无法共叙。于是只能“人间空唱雨淋铃”。“人间空唱雨淋铃”,作者用此语,意谓亡妻已逝,滚滚红尘,茫茫人间,如今唯有自己空自怅痛了。一句“人间空唱雨淋铃”,悲恻凄绝,哀伤怆”,唱出了纳兰字字泣血的心声,如寡妇夜哭,缠绵幽咽,不能终听。
全词婉丽凄清,没有矫揉造作的成分,真挚深切令人读罢不禁黯然神伤。
方舟戏长水,湛(zhàn)澹(dàn)自浮沉。
弦歌发中流,悲响有馀(yú)音。
音声入君怀,凄怆伤人心。
心伤安所念,但愿恩情深。
愿为晨风鸟,双飞翔北林。
两船并排着在水上飘,水涌船动忽低又忽高。
船上响起阵阵弹唱声,悲哀的乐声久久不消。
歌声传到了你的身旁,凄恻痛怆叫你把泪掉。
你伤心时竟是在想谁?我很愿与你如漆似胶。
希望我们都变晨风鸟,双飞双宿在北林树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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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舟:两船并在一起。湛澹:河水波动的样子。浮沉:随波逐流。谓追随世俗。
弦歌:和着琴弦伴奏索唱的歌。中流:河流中间。悲响有馀音:歌声婉转动人,令人难忘,似乎久久响彻耳际。
凄怆:悲伤。
晨风:鸟名。
方舟戏长水,湛(zhàn)澹(dàn)自浮沉。
弦歌发中流,悲响有馀(yú)音。
音声入君怀,凄怆伤人心。
心伤安所念,但愿恩情深。
愿为晨风鸟,双飞翔北林。
两船并排着在水上飘,水涌船动忽低又忽高。
船上响起阵阵弹唱声,悲哀的乐声久久不消。
歌声传到了你的身旁,凄恻痛怆叫你把泪掉。
你伤心时竟是在想谁?我很愿与你如漆似胶。
希望我们都变晨风鸟,双飞双宿在北林树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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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舟:两船并在一起。湛澹:河水波动的样子。浮沉:随波逐流。谓追随世俗。
弦歌:和着琴弦伴奏索唱的歌。中流:河流中间。悲响有馀音:歌声婉转动人,令人难忘,似乎久久响彻耳际。
凄怆:悲伤。
晨风:鸟名。
宿霭(ǎi)迷空,腻(nì)云笼日,昼景渐长。正兰皋(gāo)泥润,谁家燕喜;蜜脾(pí)香少,触处蜂忙。尽日无人帘幕挂,更风递、游丝时过墙。微雨后,有桃愁杏怨,红泪淋浪。
风流存心易感,但依依伫立,回尽柔肠。念小奁(lián)瑶鉴(jiàn),重匀绛(jiàng)蜡;玉龙金斗,时熨沉香。柳下相将游冶处,便回首、青楼成异乡。相忆事,纵蛮笺万叠,难写微茫。
昨夜残存的雾气弥散在天空,厚厚的云层遮住了太阳,夏日渐长。长满兰草的曲折的水泽湿润了泥土。燕子衔起泥土,飞去筑巢。蜂房香气渐少,蜜蜂都到处忙着采蜜。庭院深深,帘幕低垂。只见一阵风吹,把昆虫吐出的游丝吹过了墙来。微雨轻抚,窗外桃花杏花的枝头有水珠如泪滴般不住滴下。
我想起了从前那一段风流往事,恋恋不舍得站在那里,内心无限痛苦。想起她对镜梳妆,想起她用熏笼里的熨斗熨烫衣服。当年我与她在柳下相伴游玩,多么的欢欣。如今回首往事,那青楼已成了异乡,不禁无限伤怀。回忆我们之间的往事,纵使有千万张纸笺,也难以表达我的一腔相思。
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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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徐培均.秦观词释辑评:中国书店出版社,23~27
3、邓绍基,周秀才,候光复.中国古代十大词人精品全集:秦观周邦彦:大连出版社,1998:4-5
4、朱德才.增订注释秦观黄庭坚词:文化艺术出版社,1999:7
5、李建龙.中国金榜百家经典·第六卷:北方妇女儿童出版社,2002:245
宿霭:隔夜犹存的雾气。腻云:肥厚的云层。昼景:日光。兰皋:长着兰草的河岸。蜜脾:蜜蜂营造连片的蜂房,酿蜜其中,其形如脾,故名。触处:到处,随处。游丝:蜘蛛等昆虫所吐之丝在空中飘荡。红泪淋浪:描写桃花杏花上的水珠连续的向下滴。红泪:美人泪。淋浪:流滴不止貌。
风流:本指有才华而不拘礼法的风度,此处意喻多情。回尽柔肠:形容内心极其痛苦。小奁瑶鉴:盛放化妆品的镜匣。重匀绛蜡:指重施脂粉。绛蜡,原指红烛。玉龙:熏笼的美称。金斗:熨斗。相将:相与,相随。游冶:游玩寻乐。后多指出入妓院。青楼:本指女性所居华丽楼房。后多指妓院。蛮笺:蜀纸笺。微茫:隐约模糊。这里当指隐情或隐衷。
《沁园春·宿霭迷空》是首咏春感怀词,写景、叙事、抒情,浑然一体,情景交融。
前片春光满楮,景色宜人。从“昼景渐长”、“桃愁杏怨”等句来看,自是二、三月间。此时天空积着厚厚的云层,地上弥漫着隔夜未散的浓雾,似乎令人发闷,而自然界却充满了活泼泼的生机。词人用一个“正”字领起以下四个偶句:长满兰草的水边,泥土非常湿润。燕子飞来,衔起润湿的泥土,去到人家画梁上筑巢。着一“喜”字,写尽了燕子营巢的欢乐。“蜜脾香少,触处蜂忙”,先说“香少”,是一抑;后说“蜂忙”,是一扬。因为香少,所以蜂儿忙于采蜜,着一“忙”字,既写出了蜜蜂的勤劳,也渲染出春天的喧闹。着一“忙”字而境界全出。
“尽日”二句,才写到词人自己。此时庭院深深,帘幕低垂。只见一阵风来,把昆虫吐出的游丝吹过墙来。游丝为细物,最易体现幽静环境。“微雨”三句,照应起首三句,本来是“宿霭迷空,腻云笼日”,此刻便化作微雨,把正在开花的桃杏弄得“红泪淋浪”,花枝上的水珠不停地下滴。“红泪”原指女子之泪,此处移用于花,是拟人化的手法。花乃无知之物,经词人这么一写,似乎也具有人的感情和形象:它能愁会怨,更会流泪。此处反“梨花一枝春带雨”之意而用之,可谓各尽其妙。
后片着重抒情。词人目睹如许春景,不禁悲从中来。“风流”一句,紧承前片意脉。所谓“风流”着,乃指风韵、风情。词人触景生情,想起了从前的一段风流韵事,于是恋恋不舍的伫立在那里,内心无限痛苦。“回尽柔肠”的情状,宛如《减字木兰花》里“欲见回肠,断尽金炉小篆香。”接着以一“念”字引起四个偶句,皆写昔日与恋人同处时的生活。“小奁瑶鉴,重匀绛蜡”,写女子对镜梳妆;“玉龙金斗,时熨沉香”,写熏笼内香炉中压着熨斗,准备烫平衣服。这样的细节和场面,充满了温馨的气氛,不能不引起词人的回忆。更为重要的是“柳下”一句。在词人的印象中,“柳下”当为欢会之地、游冶之处。这里“柳下”具有相当的典型意义。当年他与恋人在“柳下”游冶,倍极欢娱;如今桃开杏绽,杨柳丝丝弄碧,他再回首往事,顿觉“青楼成异乡”,不禁无限伤怀。
歇拍三句,以夸张的语言抒发相忆之情。尽管有千万蛮笺,也难以表达他的一腔相思。以“万叠”与“微茫”对举,可算夸张到了极点。语似豪迈,实极深沉。全词自发端开始娓娓道来,至此陡然一振,令人不胜叹惋。